北极圈圈圈圈

寒光【03】

马车外的景色不是大好,就算外头的风景好,项允超也没有心思去赏。他的右脚脚踝上被陈霆用绳子绑住,绳子一端在陈霆手里,只要他有什么动作,陈霆手一提,就能让他摔个狗吃屎。项允超试过悄悄去解那绳子,结果陈霆往他脚边打过来三发子弹,还甩下若是项允超再想跑,子弹就不打偏了去。


两人到达梭子山下,弃车步行从后山的小道上去,小道修建在陡峭的悬崖边上,狭窄处一人得侧着身来走。项允超一只脚上被陈霆拴着绳子,他走的极其小心,可陈霆哪儿去管他,蹭蹭的快步走起来,吓的项允超赶紧加快的了脚步。陈霆走的太快了,平地上他这样的速度都快,在这样的栈道简直要把项允超吓出一身冷汗。项允超拉住陈霆的手,冲他笑笑,示意两人拉着走比较安全。栈道下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林子,摔下去得成肉饼子,项允超没空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悬空的栈上两人小小人影,手心交叠,掌心温暖。



  

  

两人于太阳落山后开始往梭子山上走,月上枝头时候到达梭子山土匪寨的后方。


陈霆猫着腰走在前面,腰间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在项允超脚上,陈霆一走动,项允超便不得不跟上。项允超的身手算不上差,陈霆算好了这点才带着他一起来梭子山,这里的土匪还有上百人,他一人潜入进去取为首几个背板自己家伙的脑袋容易,可是要取了后再逃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带着项允超便可以把项允超扔在那边,让土匪们只当是项允超杀的那几个匪首。过了最麻烦的那段时间,陈霆就可以安然下山逍遥去了。他算计好了这些后,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陈霆先去了后山那块地,那里埋着耀文哥。对陈霆真心好的人没有几个,耀文哥算一个。


陈霆的娘很早就发了疯,疯女人陷在癫狂中,打人骂人还会张嘴咬人,有时候安静下来又会搂着陈霆,像所有的母亲那样拍着他的背,哼着曲子,哄陈霆入睡。后来那疯女人被花楼里的老鸨卖给了个富商,陈霆悄悄跟去,却见红烛下自己疯掉的娘拿着把蝴蝶小刀往自己脖子里戳了个血窟窿。


陈霆吓的手脚冰冷,进到那满室的红中,抱着疯女人冰凉的尸体哭的喘不过气来。


富商进到屋里未见自己娇美的新妾室,只见一地血。陈霆拔出戳在疯女人喉咙里的刀子挥向那富商。彼时陈霆还是个小娃娃,没有如今的身手力气,被富商一脚踹的缩在墙角。富商叫来了家丁,一群人打狗似得把陈霆揍了一通。陈霆命轻贱,还有一口气就能活,他缩在自己长大的花楼地下酒窖里缩了三天,便又能下地走路。


花楼边上是家公子哥儿去的武馆,自那回起,陈霆白日里总悄悄趴在武馆墙上偷看他们练拳舞刀,晚上则回花楼里帮着端茶递水。


武馆里的少爷们不喜欢这个趴在墙上偷看他们练拳的小娃娃,陈霆被发现便得吃一顿打。陈霆似乎总遇不到待他好的人,或者说把他当人看的人。


再后来少爷们知道了陈霆是花楼的人,竟荒唐的去了花楼里,不点姑娘,只点了这端茶递水的小孩。老鸨得了钱财,让人把陈霆洗干净了捆成个粽子给那些小少爷送去。陈霆十二年岁,吃的不好,个头更比别人矮了许多,身上没有多少肉,唯独一张脸标志着。他疯掉的娘当年是楼里的花魁,陈霆样貌随她,一洗干净了,白生生的一张脸俏的让那老鸨直呼自己收的钱少了。


小少爷们嘻嘻哈哈,对着陈霆一通捉弄,有人去扯他衣裳摸姑娘似的摸他平坦的胸口,有人扒他裤衩要揪掉他的鸟儿。捆着陈霆的绳子松了些,陈霆立马窜了出去,他闭着眼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他想摔死了也好,下辈子指不准能活的好些。


这一跳,没死成,反是跳进了耀文哥他们这群乔庄着在城里采购药品的土匪的车里。从此陈霆成了个匪,眼里见的是烧杀,耳里闻的是抢掠。他彻底的成了只狼崽子。  


陈霆折了三根树枝插在耀文哥的坟头,他跪下来拜了拜。接着他站起来朝着项允超的膝后狠狠一踹,项允超站立不稳也跪下来。陈霆冲他扬下头,项允超机灵着,乖乖对着那耀文哥的坟头也拜了拜。


两人拜完了坟头,便潜入土匪窝中间的大屋里。


那间屋子原本是陈霆住的,现在住进了新的土匪头儿。陈霆把系在项允超脚上的绳子解了,两人在土匪窝深处,项允超就算要闹也在这地方不敢闹,土匪们一发现了,他们俩都要吃枪子。


新匪头叫二黑子,天生脸上一块大黑斑。项允超先从屋顶那开口上跳了下去,陈霆也跳下来。陈霆摸出那把从项允超身上拿回来的蝴蝶小刀握在手里。这种时候刀子比枪来的好用,悄无声息的就能致人死地。


两人一前一后手脚轻巧的潜入卧室,见卧室的床上被窝隆起个包,有些黑色头发露在外面。


陈霆身形极快,箭步上前掀起棉被,刀子就扎过去。睡在那里的二黑子被陈霆用刀扎穿了脑袋,血溅出三尺高来。只是陈霆没有想到二黑子的被窝里还有二黑子他媳妇,那妇人长的壮实,喉咙里就发出杀猪似得一声嚎。项允超抬脚踹中那妇人的面门,陈霆立马一刀子补过去。


那妇人的一声嚎引得土匪们纷纷起来,土匪寨里炸了锅。


陈霆和项允超两人对视一眼,破窗而出,同时那屋子的门被踢开,土匪们涌进屋去。


陈霆与项允超两人发足狂奔,身后一串土匪拿着火把追,在黑夜里的梭子山上形成了一道火龙。陈霆时不时的往身后来两枪,逼退追过来的土匪们。那些土匪均叛了陈霆,如今见二黑子惨遭毒手,俱是心惊,不抓住了陈霆打死哪里能安生。同时有人认出来项允超,一时间有人在叫“捉住项军狗贼”,有人在喊“取陈霆恶棍的首级”。




陈霆心里直骂那些叛徒,他把自己最信任的阿栋留着垫后救出这么一群白眼狼。当初在项军包围下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跑路的好,还能带上阿栋。如今陈霆身边没有忠心耿耿的阿栋,只有个随时会反水给他一枪子的项允超。


“跟我去仓库,那儿有弹药粮草!”陈霆一边跑一边对项允超说道,“不给他们烧了,我就不姓陈!”


“你怎么那么喜欢放火啊,还有还有你不姓陈,难道要跟我姓项?”项允超嘴贫道。


两人一路往仓库方向跑,刚到了仓库外围就见一排土匪举着枪瞄准了他俩。显然梭子山上的匪对于陈霆了解的很,这狼崽子一言不合就放火啊。陈霆嘴里大骂一声,匍匐在地上,躲过扫来的子弹,项允超在他边上,伸手一捞陈霆腰间的枪,对着追过来的土匪打了两发子弹过去。


仓库是烧不成了,两人被一路逼的往后山跑,最后被包围在一处悬崖边上。


项允超看看土匪们的枪口,又看看悬崖数百尺下黑压压的树林子。在被打成筛子和摔成肉酱之间项允超觉得自己该选择前者,至少能留个全尸。他看一眼陈霆,陈霆也看一眼他,然后项允超感到手腕子被拉过,失重感蹭的冲上脑子。


“陈霆,你他娘的啊!”


项允超的叫声在悬崖上响起,土匪们端着枪围到了悬崖边,悬崖下面树林郁郁葱葱,风吹过树冠,每棵树都仿佛变成了妖魔鬼怪似得,张牙舞爪。冷风吹的人心都寒起来,有人不小心跌列一下,脚边的石子掉下悬崖去,一下就没有了影子。


土匪们收起队,他们觉得自己可以睡的安稳啦。







  


项允超从极端的疼痛中醒来,他在军校里的训练内容不少,可没有哪个内容是训练断腿的。他的腿自小腿那边传来疼,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着他,项允超唏哩呼噜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感觉自己疼的麻木了,才开始查看自己的处境。


他和陈霆两人掉进了悬崖下的河水里,巨大的冲击力导致两人落水后就被砸晕过去。这条河急湍素流,岩石横亘,两人算得上九死一生。项允超的腿被河水冲击到了岩石上打断的,没有粉碎性骨折,只是骨裂。


陈霆在他一边,看起来已经转醒过来多时。项允超不知道陈霆打的什么主意,陈霆看去身上没有严重伤势,依着陈霆的性子也不该有良心在这儿等着自己醒来,而项允超的腿如今连站立都不能,陈霆带着他就是个累赘。


“你醒了?”陈霆问道。


项允超点点头,却发现陈霆没有反应,他这下发现了陈霆哪里不对。他那双黑水晶似得眸子依旧好看,可惜失去了神采,没有当时那股恶狠狠的劲儿,没狼崽子似得凶光,剩下的只有一汪死水。


陈霆瞎了。


这个认知使得项允超心中生出一种隐隐的高兴,陈霆瞎眼,自己断腿,两个人都不可能独自逃出这片丛林。他们想要活着出去就得一块儿走,他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项允超觉得自己看见了活的希望,他还要回项家去和自家哥哥争家业,可不能把命折在这里。


“陈霆,你现在是看不见了对不对。”项允超说道,陈霆发出一声轻轻的音,算是作了回应。  


项允超继续道,“我现在腿摔断了,我们俩谁都不可能一个人就逃出这片林子,这会儿就放下之前的那些事。你先去帮我捡些木枝来,我做你的眼睛,你带着我出这片林子。”


陈霆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的黑,项允超的办法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他点点了头。按着项允超的指示陈霆捡回了不少木头来,项允超撕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将那些木头绑在一起,做了个小木头筏,可以由陈霆拖着走。项允超爬上木头筏让陈霆拖着走两步,结果陈霆手劲大了些,一下没有拉稳,整个小木头筏翻到过来。项允超咕噜噜的滚了下去,伤腿搁在个老木头桩子上,疼的他哇哇叫。


花了好大功夫把木头筏子改动好后,项允超指挥着陈霆去爬树,他们所在那块地边上挨着一棵李子树,树上的果子刚刚开始红。


“往左点,好,手高点,对了,就是这个!”项允超在树下报着果子的方位,陈霆摘到后就把果子扔下去给项允超,两人配合,不一会儿就得到了一捧野李子。


项允超有些小洁癖,一定要陈霆去河边上把李子洗了再吃。陈霆不理他,直接拿起个李子就啃,他看不见,拿到手里的是个还青着的果子,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涩。项允超笑起来,笑的牵动了腿上的伤,却依旧在笑。


“你去洗洗,我给你挑甜的果子好吧。”项允超道。


陈霆乖乖的去了河边上,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他的移动很慢,伸出一只脚去探探,才往前一步,再伸出一只脚,探明了前面的路才又上前一步。陈霆一洗李子就洗了好久,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湿哒哒的,连带着头发都弄湿了不少。项允超拣出个果子递到陈霆嘴边,陈霆张口咬下一半,结果还是被酸到了,项允超笑的更加厉害。


陈霆心里恼火起来,知道项允超糊弄自己,他将项允超扑倒在地上,摸到项允超的手,一把抓过往项允超手腕子上咬。陈霆有俩兔牙,咬人还很凶,项允超被他咬的腕子上出了血,成个小月亮似得伤口。


  

这些李子最后都落进了两人的肚子里,酸的李子被陈霆按着项允超塞进项允超嘴里,甜的李子则是项允超咬过一口陈霆都要抢来,十足的土匪味儿。


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汉子,光吃了这么点还是肚里空空,项允超打起那条河的主意,让陈霆把自己移到了河边上。项允超将陈霆带着的蝴蝶小刀绑在一根长木枝上,做成个简单的鱼叉。第一天在崖底两人一点路没有走,只得到了堆一半是酸的野李子,还有几条瘦得可怜的鱼。


项允超把鱼烤了,他拿鱼肉去喂陈霆,陈霆学乖了不敢直接去吃。天知道项允超这种大少爷知不知道要去了鱼的苦胆。项允超见陈霆不来吃,干脆自己咬了鱼块,哪想土匪就是土匪,陈霆揪着项允超的衣领就张嘴去抢项允超啃在嘴里的鱼肉,项允超能吃进嘴里的总不会是难吃的。


两人的牙和舌头打了一通,项允超算是第一次得了胜,保住鱼肉,还将陈霆弄的喘不过气来。陈霆鱼肉没有抢到一点渣子,嘴还被项允超弄的肿了些,不过算起来项允超也被陈霆咬破块皮。

  

“你你你,我不阴你了,你别再抢我吃了的鱼啊!”项允超擦擦嘴,如果不是知道陈霆是个狼崽子,他都要觉得对方是兔儿爷了。这眉眼样貌,这咬人的架势。


陈霆喘了一会儿,才恶狠狠的道,“记得把刺给去了。”

  

悬崖底下风大,到了晚上更是冷的厉害,陈霆把项允超当个大枕头,项允超也把陈霆当了个暖炉使唤。两人缩在一起,挨过了一个山风肆虐的晚上。到了第二天,他俩都晓得不能再待在这地方了,陈霆拖着改良后的小木头筏一点点的往林子外头走,项允超时不时的提醒他脚下的路,有时又伸手去掰掉些拦路的小灌木。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项允超大概算了算至少也要走个三四天才能出去。


这时候项允超已经把自己的洁癖放到了一边,在林子里行进的第二天他们俩就都脏成了泥团团,陈霆看不见还好,项允超见了自己满身的草籽,满身的泥,真是心里都难受得紧。到了晚上两人还是缩在一起睡,陈霆身上的草籽蹭到项允超的身上,项允超伸手去拍,却是越拍越多似得。


项允超想还好他们俩很快就能出去了,不然自己身上都可以长出草来,嗯,也可能是开出朵花来。


陈霆感到项允超在拍自己,他困意上来,只以为项允超还在拍草籽。 


“别拍了,这种草籽细,拍不干净的。”陈霆把脑袋往温热的地方埋,项允超看着脑袋已经埋进了自己怀里陈霆声音颤抖,“不是草籽,是有狼!”


  

幽暗之中,但见点点绿色荧火,几声狼嚎响彻了天际。


 



TBC



我觉得这文我写的真良心,每次一更都是5000字左右


情节依旧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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