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圈圈圈

寒光【02】

有的人生来就娇贵，燕窝鱼翅养着，有时候还能走了几步路就喘起来，有的人则天生娇贵不得，再多伤痕也能落地就活，陈霆为后者。

他从昏睡中醒来，闭着眼睛歇息一会儿后，感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了些力气，能感到身上的伤口苏苏麻麻被上过了药。陈霆睁开眼来，他在一间不小的房里，床上细软皆备，更有两盏雕花架子的烛灯点在两侧，桌案上放着一只紫铜香炉，冒出香喷喷的烟儿来。

陈霆动了动，手脚上竟无麻绳束着，他高兴起来，一双眼打量了一遍屋里。他赤脚下床拿过那壶茶水，牛饮下肚，他饿极了，茶叶渣子被他嚼吧几下后吞咽下肚，可腹中依旧空的很。忽然屋子外面传来动静，陈霆一个机灵，躲上床去，床上的帘子放下，便看不见了他的人影。

徐俊为项允超手下副官，其人贪财好色，打点上下关系这里花了功夫，消息灵通，又会看人眼色。项允超对他平日作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俊见到陈霆就知其是个大美人，心窝子里挠痒痒，趁着人上好药昏迷工夫，他把人带进了自己屋里。接着徐俊去澡堂子那边冲了个澡，简单洗干净自己他急匆匆的往屋里赶，下面那玩意升了个小旗，让他跑起来模样滑稽可笑。

徐俊扯开帘子猴急的往床上一扑，没有软香温玉，只见陈霆一脚踹过来。

徐俊在项军里也待了几年，陈霆此时没有什么气力，一脚踹过去力道不足，虽把徐俊踹翻在床上，却没能一击将他制服。徐俊反手想从腰间掏枪，陈霆哪里会放过他，顺手抄起床边上的雕花灯架子，一下劈过去，只听见“咔”的一声，竟然活活把徐俊的手骨打断了。徐俊张开嘴要发出一声大叫来，陈霆拿过枕头一把按住他的嘴，让其叫不出声。

徐俊疼的鼻涕眼泪横流，陈霆熟练把他外套扒了做成绳索，将人捆成了个大粽子，嘴里更是塞进团布。

烛光印在陈霆的脸上，他此时被洗干净了，身上又穿着件白色的衬衣，眼眸如墨，唇似春花，一张小脸好似乖巧极了。可惜此非佳人，而是个无聊时候能带着手下杀烧抢掠的土匪头儿。

徐俊被陈霆这张脸给迷了心窍，哪里晓得这人这么厉害。被陈霆整治的缩在那儿浑身都发起抖索，鼻涕眼泪糊了一张脸。偏生他胯间那物好死不死这会儿还半扬着，陈霆见了那小帐篷，脸上露出个极其鄙夷的笑来，接着抬起脚来就踩过去。

陈霆从徐俊的衣服里拿走枪支和刀子，趁着黑夜往外逃。项军此时戒备算不得森严，可终究有那么多兵在，陈霆小心翼翼的弯着身子走，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个笑来，接着将握在手里的刀子藏到了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

项府里走了水，这伙儿打仗的兵们如今遇火倒也还好，由各个小队的队长们指挥着灭火。开始时候乱了些，没过一会儿就井井有条的灭火，抢救伤员。项允超在屋里看见了火光才知出事，他叫下手去把徐俊叫来，徐俊方被解救。徐俊被陈霆一通整治后，再被项允超狠训一把，色胆子够大，手脚这么差，被个带伤又带病的家伙收拾成这般。

项军上下一边救火，一边得了项允超的令要揪出陈霆来。

“给我去找到陈霆，找到直接毙了，不对，给我活捉！”项允超咬牙切齿，到了自己手里的囚犯还能给跑，太没面子了。

陈霆狡猾的很，他放火烧项军所在宅子，借着火势掩护自己的行踪。可惜他算错了这时候自己的身体状况。

陈霆一路逃窜还差一堵墙就可以逃出去项军驻扎地，偏偏他手上没有力气，连着试了两次，依旧没有爬上那道矮墙。项军的脚步声更加近起来，再不走就要被抓住，脑门上估计要挨枪子。陈霆不想那么快就死了，他一发狠，纵身一跳，双手攀住墙檐，身后项军的脚步声更近。

“那土匪在这儿！”有人大喊起来。

陈霆手上用力，腰上使劲，一条腿挂上墙，耳边一声枪响炸开。

赶来的项允超端着一把步枪往陈霆手上来了一下，陈霆小臂上一阵钻心的疼，再没力气攀住墙，摔在地上，被十多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脑袋。陈霆体力大量透支，他抬头看了一眼端着枪的项允超，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陈霆一晕，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项允超皱着眉头，拿枪杆子戳戳陈霆，没有反应。他一个招呼，让人把陈霆五花大绑的又扔去了柴房里。

项允超这人有些小偏执，比如他有洁癖，那么他待的地方就必须打扫的一尘不染，他穿的衣裳就必须用香薰过才能送来。他认定了陈霆可以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好刀，他觉得自己能驯服了这只狼崽子，那么他就要这样去做。

陈霆的逃亡给项允超了一个很大的打击，不过项允超很快高兴起来，狼崽子野性够足，能够变成一把最寒光凌冽的刀子。

项家如今表面上一派和睦，实则暗潮汹涌，项允超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名为项允杰，兄弟二人当年因方家小姐反目。方家小姐嫁于项允杰，也在那时候项允超意识到父亲对于兄弟二人之间的偏心。兄长事事压他一头，连着手下的兵都是项允超靠自己军校老师的举荐才从父亲那边得到的。若是他自己去提，估计一杆子枪都拿不来。

项允超想好了，既然项家老头子偏心兄长，那么自己用功绩去夺自己该得的那一份项家的家业，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了整个项家的主导权。项允超需要培养自己身边的人手，陈霆便是他看中的一把刀子。

陈霆再次醒来的时候感到了巨大的惊讶，他总觉得自己是活不了了，可他总能活下。小时候是这样，到了现在亦是如此。柴房里很冷，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衫，陈霆缩成个团子，哆嗦起来。他身上的伤已经裹好，病好似也有了好转，可他动弹一下，便有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陈霆的手脚上都被套上了铁链子，链子一端焊死在墙上，一端则是锁着陈霆。陈霆缩在柴房的一角猜测项允超捉住了自己要怎么样，可惜接下去的几天项允超都没有来。来柴房的只有个送饭的老妈子，还有查看陈霆伤势病情的胖医生。

陈霆不吵也不闹，柴房外面的看守好几次觉得这人是死了，闷声不吭的。

给陈霆治疗伤病的胖医生跑去找了项允超，说陈霆这些天一直在挣那铁链子，磨破了手脚，手腕子和脚踝那边都是血，把人当野兽一般锁着总不是个事儿。项允超只让医生把好的药随便用了去，没有答应下胖医生不要用铁链子锁人的提议。

如此再过去两日，项允超在自己手下小兵们躲后院里赌博时见到了一位故人的玉佩。早年间，项允超同母亲一起去探亲，未想半途遭难，幸而一位路过的汉子救下母子两人，项母以此玉佩做谢。

项允超捉了拿着玉佩的小兵一番盘问，得知玉佩是从陈霆身上得来。项允超拿着玉佩，觉手心发烫，难不成当年恩人落在陈霆这般豺狼之辈手里，遇了害不成。项允超攥着玉佩便赶往柴房，他一脚踹开门，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接着项允超眼前一黑，脑袋后头疼痛直叫他要晕过去。

陈霆拖住倒下的项允超，手往项允超口袋里摸，可惜没有摸到能解开锁着自己链条的钥匙。

忽然陈霆手腕上被人抓住，项允超竟这般快速便转醒过来。陈霆心中一凛，抬脚要把允超踹开。

项允超怎会让陈霆得逞，空着的手扯住地上铁链，用力一拉。陈霆脚上的锁链收紧，整个人难以保持平衡，狠狠的摔到了地上。陈霆手腕脚踝上均是被铁枷磨破的伤，这下摔的结痂的伤口扯开，暗红的血溢出来。陈霆还要挣扎，项允超一脚踩住他的背脊，把手里的玉佩拿在陈霆眼前。

“这个玉佩你哪儿来的？”

陈霆见了玉佩横生了一股气力似得，挣扎着想抢玉佩。陈霆的这个反应让项允超没有想到，这个玉佩像对陈霆极其重要的人给的。

手中玉佩被陈霆夺下，项小团座心里窝火，一脚踹向陈霆，陈霆喉咙里发出两声闷闷的咽唔，整个人匍在地上，把玉佩往怀里藏。项允超伸手去拉他，反被他往腕子上来了一口。项允超无奈，叫来门外守卫，两个大块头守卫一齐上还均负了一身伤，才揪起陈霆。项允超拿回玉佩，他打量着陈霆，心中思索自己想要收复这条小狼狗颇为困难。

“你不告诉我这个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就把它扔了，你再也不用想找到。”项允超威胁道。

陈霆被两守卫架在那里，他挣扎几下，手腕上，脚踝上的铁链子丁零当啷一阵响。

“我大哥给的。”陈霆说完后将脸别到了一边。

项允超得到陈霆的答案后并没有将玉佩直接还陈霆，他让守卫把人扔回了柴房的角落里。接着去了营地里关押其他土匪的地方，叫人将梭子山土匪们的那二当家带来。

二当家阿栋是一个对陈霆忠心至极的大块头，可惜脑子不够机灵，项允超一番漂亮话把人带进了沟里，不仅问出玉佩原委，更把陈霆此人知晓了个透。

陈霆到梭子山上时才十二年岁，是被耀文从北边带回来的。与耀文哥一块儿的伙计晓得陈霆是在花楼里长大，有个疯婆子娘。他被耀文带离了花楼那天夜里，花楼起了大火，烧死好些客人与姑娘。耀文两年前害病死了，于是没有人知道那把是不是陈霆放的。

玉佩是耀文哥的遗物，陈霆感念当年耀文捡回自己，两年来日日夜夜均随身收着那块玉佩。

项允超把玉佩揣好了，他在听闻陈霆的一些事迹时觉得他没有什么人的味道，如今在这块玉佩上看出了点陈霆的人情味儿来。那或许是陈霆生命里的一点微光，他抓着这么点光舍不得放手。

项允超先前还愁自己想要驯服这只狼崽子无从下手，如今他有了计划，当即叫人去把锁着陈霆的铁链给松了。陈霆手脚上磨出的伤已经很厉害，再不松了那铁枷，要落下病根。

项允超觉得自己是行了善，这天夜里他睡的香甜。可惜到了三更，他就一棍子敲在脑袋上，从梦中昏厥过去。

陈霆刚被从铁链子下放出，缓过气便趁夜色打晕看守柴房门口的俩壮汉，潜入了项允超房里，敲晕并劫持了项允超。项军在城里驻扎着，陈霆知道一个人跑不出去，他需要车马，需要武器，项允超便能用来换这些。

陈霆拿着枪戳在项允超头上，往项军大门里嚣张的走出，项军包围着两人，陈霆往前走一步，项军便退一步。副官徐俊见了陈霆心里害怕，下意识的打哆嗦。

“去给我准备好马车一辆，还有枪支弹药，干粮和水。”

项军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陈霆的话，陈霆见无人响应，一发子弹往项允超肩上打过去，项允超疼的要岔气，开口大骂，“你们都是死的吗，听他的，去准备这些东西。”

项允超还想着自己一点点把陈霆这只狼崽子驯的小犬似的乖巧，结果就让狼崽咬住了脖子。他后悔的要死，狼到底是狼，不是犬。

项军准备好了陈霆要的东西，陈霆压着项允超上去马车。一进车里陈霆便拿一根绳子将项允超捆做粽子，扔在车的角落里。马车一路往城外跑，项军一路跟着，陈霆拿枪抵着项允超的脑袋逼退项军几次后，项允超直接下令，不准再跟。项允超自觉命精贵着，再怎么样，也不该让只狼崽就这样拿去了。

马车不如小汽车来的舒坦，跑在路上颠簸的很，项允超肩头负伤，他哼哼唧唧的在车里叫着陈霆帮他上些药。陈霆拿过项允超离开时特地交代往马车上放置的药箱，他翻了翻找出瓶伤药来，往自己手腕子脚踝等磨伤的地上先倒了些，才给项允超肩上洒点。陈霆那枪为的是震慑项军，只是擦伤项允超的肩，子弹都没有留在里头，不晓得项允超怎么会这样咋咋呼呼的直喊疼。

“你这会儿都出城了，还绑着我干嘛，你把我放回去，我一定不带着兵来追你。”

陈霆看一眼项允超，没有去理他。

“我都好心让人把你从锁着的铁链里放出来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报恩啊。”

陈霆再看一眼项允超，心道这人好生聒噪，又想这人真是无耻极了，自己被锁着还不是他下的令，竟然还要自己报恩。陈霆心里窝火，即刻掏出枪来戳着项允超的脑门儿准备来一枪。

“你这是要去梭子山对吧，我陪你去，给你打下手！你给我放下枪！”项允超急的大叫。

陈霆被梭子山那窝土匪叛了，心里自然不好过，从余城中出来，项允超注意到他们一路往梭子山方向去。按着陈霆的性子，报复那窝匪是必然的，项允超算计好了这点，保下自己一条命。

陈霆放下枪来，“你老实点，不准再吵，不然我把你嘴缝上。”

项允超点点头，接着眨巴两下眼睛，露出个笑来，“那你能不能帮我松绑了。”

陈霆嘭的一枪打在项允超边上，吓的项允超缩一缩脖子，接着陈霆弯下腰来帮着项允超解开绳索，“你敢跑了，我就一枪打死你。”

“我一定不跑。”项允超刚说完就感绳子松了，他一动胳膊，飞身往地上一扑拿过车里放着的一把枪，对着陈霆就扣动扳机，可惜没有预料之中的枪响。

陈霆看着他挑挑眉，手里绳子甩了甩，项允超扔开那把空枪举着手笑了笑。

 

-TBC-

搞定，今天一二两章都放出来了，一共一万多字

我去码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