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圈圈圈

薄冰【02】

*深山


五十五号大院囚室中的灯是悬挂式的,一根电线,下头垂着颗大灯泡,灯泡的玻璃上不知沾了啥,使得光线晦涩。


昏暗的光线透下来,笼在张启山的身上,暖黄色的光却如一层冰冷的霜。张启山靠在刑讯椅子上,他的手脚麻的厉害,起初麻的发疼,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




毕忠良手中拿着一只搪瓷杯子,杯中有酒,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被子,再是小啜一口杯中黄酒,这才坐下。




“陈观海是吗,戴老板手下的飓风队队员。”毕忠良道。


张启山看一眼毕忠良,然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垂下头,保持一个四十五度角,这个消极的角度是让人最没有心情来谈话的。


毕忠良对于张启山的这个小动作不甚在意,他的目光扫视过张启山,从头发修剪的鬓角一直到脚上靴子的绑带。


他再次开口,“你渴吗。”


这该是问句,却让毕忠良说成了一个陈述,张启山抬起了头,如毕忠良方才观察他一般,亦将毕忠良好好的审视了一番。


“你只有酒,没有水。”张启山道。


毕忠良笑的温文尔雅,“那你要来点酒吗?”


张启山道,“你舍得给?”


毕忠良拿过台面上另一个搪瓷杯,从酒壶里倒出些黄酒,再拿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与其一碰,这才将酒杯送到了张启山的嘴边去。张启山喝下那一点酒水后,舔舔自己的唇,那儿破了点皮,带出血腥味,与方才的酒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的太阳穴突突的发疼。




毕忠良道,“你同我抓到过的许多人不同,或者说你不像个做暗杀的,倒像个在酒宴上由人惯着的小少爷。”


张启山道,“那你一定是眼花了。”


毕忠良道,“我眼睛向来不错,陈先生,我们来谈谈飓风队的事情,若是谈的好,我立马就放了你。上海十里欢场,就陈先生这样貌妥妥的招人欢喜,大把人要扑过来。这处阴暗的牢房,不适合陈先生的。”


张启山道,“我如果告诉你,我不是飓风队的人,你会信吗?”


毕忠良摇摇头,“这样说,你自己也不会信。陈先生,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直接把飓风队这次的行动计划说出来,一切都好办。”




张启山道,“我已经说了。”




毕忠良脸上的笑一点点的结了冰,如蜕皮的一尾蛇,蜕了一层人皮子,要露出本来面目,要将蛇信吐出。他招招手,身后的的特务二宝满目欢喜,好似只财狼吐着舌头要啃人的骨头。


二宝将绑着张启山那张椅子边上两段电线捡起来,抓了张启山的手指,将电线前头的针扎进去。十指连心,张启山皱了眉,牙关咬的紧紧。扎好了电线后,二宝还不肯放过张启山,他走到了边上,摇起电机。


刑讯室里的灯泡都要亮了一分,张启山只觉疼痛从自己的指尖扎来,窜到了脑子里,整个人都是在颤,身上的每一寸骨都是密密麻麻的疼。他仰起头,颈子如天鹅脖颈,汗水不住的落下。


“十秒”,毕忠良说道,二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的兴奋,他觉得眼前的这个飓风队队员“陈观海”就是块硬骨头,要一点点磨碎了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张启山喘着气,不说话,亦没有抬头看去看一眼的毕忠良。




毕忠良对二宝挥挥手,比划了个二,“二十秒。”


二宝呼啦啦的摇起电机,刑讯室中的灯泡再次亮的人眼睛都要发疼,张启山咬着牙,鼻腔里却有细微的声响。


疼,好疼,冷如冰渣进了骨。无处可逃,唯有承受着。






阴暗潮湿的囚房变成了三月时候的青城雨天,雨中是个少年人,头发带着微卷,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个猫狐。


张启山看一眼陈深,引得陈深不自在的将自己的手往前放,又向后藏,最后揣进了裤子口袋里。张启山心中暗暗道上级这分明是想着拉个新兵蛋子来历练,也亏得只是押送军火,若是要去前线,这小年轻还不得被人一枪崩了。


不对,不对,上峰说起过,这叫陈深的是学的侦谍,以后不去明枪明炮的前线,而是要去那全是暗刀子的敌方。可陈深长的太好看了些,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长相,可不是作侦谍任务的好长相。




张启山在打量陈深的时候,陈深便只低头,他看着张启山的鞋,忽道,“你的鞋带松了。”


张启山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军靴上头的结散开了一半,他欲弯腰,陈深却快过他一步,半跪着帮他将那鞋带绑好。陈深站起身来,“先生,你的腰上还有伤,这事我来就好。”


张启山惊道,“你怎么晓得我腰上的伤还未好?”


陈深道,“你之前走来时的步子有一边迈的要小些,而且站定时候受力的又只在一边,放松了腰部上的力道。一般当兵久了腰板总不经意的要比常人挺得直些,可你却不是如此,刻意放轻一边的力道。”


张启山道,“你就凭这些能判断出?”


陈深吐一下舌头,“先生,你鞋带上的结明显不是你自个儿绑的,是朝着外的。所以就算我猜错了,我想你也不会说什么。”


张启山道,“你是笑话我像个少爷,要人伺候!”


张启山哼了一声,仿佛赌气,陈深一时无措,又不知该怎么哄个男人欢心,他手里一倒腾,变出一朵红玫瑰来。张启山见了那玫瑰,脸色更加难看。陈深心中大呼自己犯蠢,可惜玫瑰拿在手中,又不好扔掉。


张启山气的一把掏出了枪,指着陈深道,“叫你上峰换个人来同我押这批军火,最好是别叫人来了,这么点事,我一个人也能成。”


陈深打个哆嗦,将手中的花插到了枪口里,“先生,你别生气。”


张启山收了枪,亦收了花,他走在前头,陈深追在后面絮絮叨叨的将这次军火的账目报备给张启山。张启山心中默默计算着,待到陈深报完,张启山道,“怎么少了一百大洋?”


陈深道,“哦,我来青城的火车上遇到了几个小姐姐,非要我请喝酒。”


他话没有说完,张启山就要抬起手来抽他,陈深缩缩脖子道,“我没请,没请!那一百个大洋是打点给了运送的兄弟,他们也不容易。”


张启山看陈深一眼,伸手摸走了陈深腰间的酒壶。酒壶里是甜腻的梅子酒,张启山喝了一口就关上酒壶,这酒太甜,只有南地的人欢喜,他还是喜欢北方赛刀子烈的酒,一口灌下去,满头烟霞烈火。







酒精味弥散开,张启山微张开眼,刑讯室里变的黑蒙蒙,只有一扇小气窗里透过来些许光。有一只小小的麻雀停在窗口,梳理着羽毛。


毕忠良叫着,让二宝去看看电路出了什么问题。二宝还没有回来,就有人急急忙忙的跑来,是陈深。


“老毕,李默群那边来了电话,叫你赶紧的去一趟七十六号。”陈深道。


毕忠良将自己的外套拿了,便见二宝归来,二宝咋咋呼呼的拿着只死耗子,耗子肥硕,一条尾巴垂着。毕忠良厌弃的扫了一眼,就听见二宝道,“处座,是只大耗子拿那电线磨牙,把线路咬坏了。”


陈深道,“你拿这耗子来干啥,快扔出去了。”


二宝道,收起了耗子,想去帮着毕忠良拿他的外套,毕忠良一把将自己的外套护住了。陈深拿过毕忠良放在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水,他晃晃杯子道,“这犯人你是晾着还是怎么着?”


毕忠良道,“你先接手着,留口气就好。”


陈深道,“去去去,你又给我任务。”


毕忠良道,“省的你的身上的几个子都被舞厅里的那群妖精给骗去,你嫂子得念叨我。”毕忠良说完便匆匆离去,陈深探头去看,确认了毕忠良离开,这才到了张启山边上。





一朵红玫瑰开在这个阴暗的刑讯室里,陈深将那朵花儿递到张启山的面前,“我会救你出去的。”


张启山看着那朵玫瑰,闭上眼去,他的神经绷的太紧,此时终于放松下来。他闭着眼,能够感受到指尖微微的疼,是陈深在将扎进他指尖的通电用针给弄出来,忽然他感到手背上有一滴滚烫的液体。


张启山累的睁不开眼,却能听见陈深吸鼻子的音,张启山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触碰到陈深的手。指尖带着血,留下红色一片,似红豆碾碎成了泥,似相思化作一汪泪湖。




-TBC-


青城回忆很美好


话说没有人发现张启山那个假名的问题吗!

陈观海,启山观海,取姓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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